本文章所属开云电子(中国)：青海(2390)

　　去年8月间，老侯出车去了一趟玉树。回来告诉我，他独自在通天河里夜钓了一回。夜钓通天河，真是闻所未闻。

　　还是先简单说一说有关玉树的一些情况。

　　玉树是青海省的一个州，外地的钓友可能很陌生。其实玉树这个地方倒不难找，打开中国地图，沿长江一直上溯，到源头便是。玉树不但是长江的发源地，也是澜沧江的发源地，据说还是黄河的真正的源头。因此，玉树就有了三江之源的美誉，题名的“三江源国家级自然保护区”纪念碑，就耸立在通天河大桥附近。那个晚上，老侯的钓位，也是在通天河大桥下面一两公里一个叫“晒经台”的地方。说起通天河、晒经台，大家自然会想到《西游记》。我看过一部《西游记》电视剧，里面的通天河不知是在哪里拍的，水面很宽，简直望不到边。真正的通天河却不是这样，宽也就四五十米，两岸高山挟持一股巨流，回旋震荡，深不可测。听当地人说，以前每年从大桥上翻下去的大卡车不少，全部无踪无影。

　　从西宁到玉树州府所在地的结古镇，有800多公里，现在路好了汽车也得走一整天，以前要三天，路上住两宿。在玉树那种近乎原始的生态环境里，鱼出奇的多，湟鱼、花鱼、翻嘴鱼，通天河里还有很多大鲤鱼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。前年，我也在玉树住过几天，中午晚上顿顿有鱼，仿佛到了南国水乡。那种背有暗纹、唇厚肉嫩的花鱼最好吃，这种鱼在当地也要卖到八九块钱一斤。

　　结古镇前有一条扎曲河直通通天河。听当地听人讲，这两条河虽然咫尺相通，但河里的鱼类却是老死不相往来。扎曲河里的湟鱼从来不游到通天河里去，通天河里的鲤鱼，也从来不游上扎曲河里来，这不知道是什么原因。但在很多藏族同胞的眼里，鱼确乎是具有灵性的神物。因此，要在玉树垂钓，建议避开寺庙等神圣场所，尊重当地风俗习惯，最好低调进行。

　　老侯是一个有一二十年钓龄的老钓手，也是我周围不少钓友的启蒙师傅。胆大心细，擅长野钓，他曾在黄河源头的扎陵湖钓过两天，所获湟鱼无数，最后全部倒回湖里去了。其实，那一次老侯开始也并不想一个人去通天河夜钓，毕竟山高路险，海拔将近4000公尺，氧气稀薄，单人独钓可不是闹着玩的。他约好了一个同行的人，没想到那个人贪杯，晚饭时喝酔了。而这时的老侯，钓瘾已经上来，不去肯定不行。他独自开了一辆丰田面包车，从结古镇往北走了二十多公里，来到通天河晒经台附近，天已经快黑了。那晚的钓点是他从西宁来的时候就看好的，有一个缓坡可下到河边的一大片洄水区。老侯带了五支海竿，钓饵是切成大拇指粗细的新鲜羊肉，粗线串钩。我们这里的人在草地钓鱼都用牛羊肉。

　　老侯尽量把海竿往河心里抛，没想到一紧轮子之后，钓线全都到了跟前，这个洄水湾不知道有多深。等老侯把所有的海竿安顿好，天完全黑了下来。老侯跟我们讲，那天晚上的天气非常怪，没有月亮，也看不见星星，也没有刮风下雨，但就是很黑，是那种可以深入肺腑、让人窒息的黑暗。刚开始，远处偶尔还有过往的汽车，大灯一直把河对面的悬崖都照得雪亮。十点多钟之后，车就很少了，周围的一切彻底黑了下来，静了下来。河面有点微弱的水光，竿梢随水流一晃一晃，让人很难分辨是不是有鱼在咬钩。老侯平常钓鱼，特别专注，但这一次他怎么也镇定不下来，总感到气有些急促，心有些发虚，操作起来动作也自然有些走样。好几次，他把鱼快拖到岸边，却都脱钩跑了。是胡子鱼，不大，也就一两斤重。还有几条鱼，在往鱼护里放时竟然脱了手。老侯说，通天河里的鱼特别滑溜，不管是胡子鱼，还是花鱼，身上都冰凉冰凉，这可能跟它们生活在高寒深水里的环境有关。

　　通天河里的鱼也实在太多。老侯的大鱼护装满一大半的时候，也就在十二点钟左右。进了鱼护里的鱼倒特别老实，不像鲤鱼知道不停地往外蹦。但老侯却有些受不了了，因为不知为什么，这些鱼开始在不停的“嘤嘤”的叫。有时低沉，似有若无，有时高亢，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。而打开夜钓灯一照，它们又都什么声息也没有了。老侯心里嘀咕，看来今天这鱼是不能再钓下去了。他开始收竿，前四支收得很顺利，有一条足有一斤的硕大的石板鱼，被他轻而易举的牵出了水面。最后一支竿，插在左侧一块较为突出的石缝里，也许是打得太靠近河心，前面动静不大，一直不怎么上鱼。老侯正要起竿回收，突然，竿梢“噌噌”动了几下，紧接着竿身大弯，钓线被拉得呜呜作响。老侯想，自己倒底还是遇着这些大物了。多少年来，在人迹罕至的原始的水域垂钓，老侯并不希望跟这些大物遭遇。相反，他一直试图避开它们。就说在扎陵湖的那一次吧，他看见一条几尺长的湟鱼，一直在竿前不远的地方游来游去，恐怕有一二十斤重。没办法，老侯只好换地方。湟鱼，是青海特有的鱼种，长得特别慢，这条一二十斤重的鱼，在世上至少活了一二百年了。

　　眼前的大物，还在不知有多深的水底左冲右突，像一头草原上发了威的牛犊。老侯想，如果真是牛犊，那倒好了。就这样相持了大约几十分钟，老侯感到体力明显不支，确切地说，应该是他的精神几乎快要垮了。就在他将要被那大物拉下水去的时候，一把随身携带的藏刀帮了他的忙。他在足足有0.5毫米粗的钓线上，轻轻地划了一下，手上一轻，差点摔在地上。那条钓线上的刀口，我们后来都看了。后来，我们也多次向老侯说到这件事，问他这条鱼估摸有多大，不知道，问是什么鱼更不知道。不过我想，以通天河一些地段的原始状态，以青藏高原的亘古蛮荒，也许史前的什么鱼类都会有吧。上个世纪，不是就有人在青海湖里看到过很大很大的水怪么？

　　那个晚上，老侯没敢把那些鱼带回来，他把它们全部放回通天河里去了。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，夜钓灯又被石头碰坏。就在他摸索着往公路上走的时候，半山腰到处传来野物希奇古怪的叫声，把老侯吓得魂惊魄散，双膝发软，连步子都迈不动了。回到结古镇上，已近两点，同伴的酒还没有醒过来。洗漱时，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绿，其实就是一条漏网之鱼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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